中秋“忙吃”的一天（文/三草人）

中秋“忙吃”的一天

文/三草人

对于百姓而言，忙是常态，为了吃的而忙，就更是本分了。

平时忙，逢年过节，还是忙。这不，中秋过节，本以为家人团圆，族亲喜乐吧。然而，这团圆和喜乐背后，总也要有人默默付出，为着桌席，为着餐聚，为着祭祖的供养，为着大家口福的满足……

不过，在老百姓的忙里，毕竟没有那么玄远高雅，总是贴近生活，依着自己的基本生存。因此，忙活里面，自己能看见，能觉知，也就不那么“忙而从盲”了。

他们不会忙着“节日快乐”地问候，也不会忙着留言微信地转发。对于乡亲们而言，忙着节日一天的吃，显然更踏实，也确乎有节味。

一大早，从发小分享的信息里看到，老家这会一片忙碌……

趁着清晨不那么热，邻里之间，相互邀约着，吃好早饭，一起朝圩场赶去。圩场上，初晨的买卖，抢先占优的就是物品多样，而且新鲜。圩场一集，依照时辰，大约分为早圩、中圩、下圩。越是临了赶集之末，圩场的农副产品就越少样少量了，价格倒是越来越便宜了。

圩场上，当属中秋之闹，让我们欣然不敢忘怀。方圆村落，数十里乡亲们，都为这一天的节日赶集，竞相踊跃地朝圩场赶来。圩场设在交通枢纽的镇中心，又近着国道，来回县城，进出旅游胜地的交通，实在方便。

为中秋这一天乡亲们选购交流的尽兴，商贩们早早滴从县城，或者其他更远的地方，准备好了各宗商品的贩卖。比如水鲜海鲜啦，家禽啦，冷冻速食啦……毕竟节日之大，消费也远比平常要量多面广。因此，原本小小的农贸圩场，今天非满满当当地布满每个角落不可——蔬菜摊，畜肉摊，家禽摊，水产摊，瓜果摊，糕饼摊……

当然，逢圩至高潮时，所有摊位，几近瘫痪。人潮人海中，各种叫卖，此起彼伏。此时，你临身一个摊位，对着摊主，问他要点什么，打个手势，对个口形，反而更能意会之方便吧。

乡亲们在圩场上，尽情享受这样的节庆闹趣。为了答谢，为了增加气氛，更为了拉动消费，商家商铺上，还做起了各种活动，优惠啦，兑券啦，积分啦，赠送啦，不一而足。不过，乡亲们这一天，主要还是图个喜庆。对那些无益于佳肴丰盛与佐配的，他们不那么兴趣之浓：“要这些干啥呀，又不能吃……”，随手便丢了那张各样商品信息的广告纸。

终于要散圩了，乡亲们各各心满意足，拎着袋子，挎着篮子，满满当当地朝家走去。此时，你若站在圩场外的桥头上，居高地向四周望去，便能看到乡亲们，纷纷落落地，散在了各条乡镇马路上，朝四方归去……

一日三餐，总有其时。然而，在中秋过节的这一天，除早餐外，另外两餐，也没那么分别之显。乡亲们从圩场赶集回来，放下菜篮子，稍稍喘口气，歇歇脚，便又开始了厨餐备菜的忙碌。

此时，你会看到，家里掌厨的，不尽是平时颠勺的主妇。毕竟，过节一餐，餐食丰富，菜肴多样。有一些大菜、硬菜，平时不怎么做的。今天难得节庆之喜，总要让家中的掌厨之人，露他一手吧。当然，也有的人家，一家人平时就习惯了菜肴的口味，因此，过节与平时一样，掌厨颠勺的，还依然是家庭的主妇。

母亲在家时，锅铲就一直握在她手中。只要她在厨房，那掌勺的地位，就非她莫属了。不过，过节的一天，毕竟厨房忙活之多。因此，我们也都要听得母亲的吩咐，父亲劈柴生火，也专职负责家禽牺牲的放血。而我们小孩子，忙些凑热闹的小事，比如拔一拔家禽的羽毛，接一盆清水来备着漂洗之用，或者在灶门口添柴烧火……

当然，中秋一天的菜肴，需要有所讲究，至少要比平日里的餐盘，要更多、更丰富些色香味吧。因此，母亲要时常唤着我们，要么准备几颗大蒜头，要么洗好一把红辣椒，或许还须把新鲜的红辣椒切成棱状， 可能还得摘几根新鲜的水葱……母亲忙而不乱，始终知道节庆的礼数，也把握着这一天菜肴的色香味之本性。

很多时候，我站在灶门口，对着“司命府君”的席位，迎着母亲在锅中翻炒时，盈溢出的菜香味，欣然纳受之余，也感到无比的温暖。家有母居如此，不也属实平凡人家之幸吗？

是的，乡下人家，懂得烟火，心怀烟火，敬畏烟火……

一番厨房炒作，多幸了母亲的功夫付出，菜肴陆陆续续齐摆在方桌上了。此时，我们还只能围着方桌四沿，争相闻着诱人的菜香味。血鸭啦，焖猪蹄啦，红烧草鱼啦……当然，也少不了几道时令蔬菜，像青菜苗，丝瓜，毛豆等。如此，便红绿色相交相映衬，增色了满桌的食欲。

“准备祭斋饭，香烛先点上，倒好酒，盛上斋饭……”这时，父亲主持起了过节的祖祭。虽然，中秋过节，礼拜祖祭的场面，毕竟不及过年那么隆重，但也一样不能少了谦卑谨慎的怀向，程序不能免，香火要点燃，祭拜要诚恭……

“噼里啪啦，噼里啪啦”随着爆竹声声响起，庭院内，青烟腾起，像天朗云爽的半空袅袅而去。我们小孩极爱闻着那一股硝烟的刺激味道，便迎身扑怀在大门前尚未散去的烟雾之中。

只见父亲举着案盘，里面端放着几碗祭品，主菜啦，酒水啦，斋饭啦，还有月饼呢……他恭恭敬敬地，先齐案到眉头，后又缓缓地推回到胸前。如此来回着三次，便算作三拜了吧。从明堂上席开始，次而土地神位，次而大门神位，次而司命府君，末了是其他门方神位。

那时，父亲尚还健壮，因此一趟过节祭拜，倒也能顺顺当当地走完整个程序。而近些年了，他已然老迈了。虽还舍不得放下这样的“举案齐眉”之诚敬，但也躬身颤抖起来，气息不能匀中之足，双手更是隐隐发颤……

“你是你，我也要尽孝心呀……”见我从他手中接过案盘，他还若有不甘地对我说。一边说，一边与我站立侧旁，抱躬作揖，还在为我示范呢！

“吃饭啦，过节了，大家上桌喽……”斋饭归祭之后，父亲招呼我们全家人上桌。我们小孩实在嘴馋难忍，赶忙爬上长凳。父亲则从案盘中，缓缓地端出刚才献祭过的菜肴，摆放在方桌中央。而那一碗斋饭，则要重新倒入饭锅之中……

我想，祭祖也好，拜神也罢，毕竟都是为了现今更好的生活吧。也因此，祖先在上，列为神灵在上，也一直伴在我们生活之中，从未离去哦。

因此，中秋这一天，甚至说日常每一天，乡亲们懂得平凡生活的底层意义，那就是为了吃得心安，吃得有念与觉情，吃得温待与诚然敬惜……不是有很多的哲言大义，都指向了这样的一句俗语理解吗，“天大地大，吃饭最大！”

“吃好了饭，孩子们才可以去放‘风灯’，去追‘风灯’，我们大人们才安心去看月亮，去看你们玩耍……”母亲忙了一整天了，却还是不疲不倦的样子，举杯说要碰，一脸欣容，漾在了酒意之中！

当然，对于我们而言，中秋节，毕竟只是一过。过了，就过了，仍然要回到平常之中。只是，现在躬身切思时，竟不知，离了如初的家乡之后、之远、之久，那样的“忙吃”的平常，到底还剩几多真切之怀，究竟还留多少的淡淡情乡意味呢。

你看，我们为了赶工作，为了加班，或者就为了偷懒，过节也不做饭，全靠外卖的依赖。你有节庆的忙碌之欢的感受吗，你有过节参与劳作的气氛体验吗，更别说其间的那些吃的文化情愫，那些吃的温念之怀了……

有时我想，我们忙啊忙，忘了一秋之圆月，忘了昂首抬望的那一份幽怀诚敬，忘了那一餐一桌的亲眷之顾，甚至忘了扒拉到口中的饭菜——竟还有这般粗朴可亲的滋味……那么，你终究会茫茫之中，而忙盲之无了！

其实，忙在吃中，也处处有菩提，时时可灵觉哦！

-关于作者-
三草人，永新龙源口镇人，现在在上海市崇明区，任职教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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