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贵的闲文：爆竹声里过大年

知吉安 · 发表于 2024-2-9 13:32:15

爆竹声里过大年

作者李芝桂

   过年嘛，就是图个热闹。
   老辈人都是这么说的，我更是这么想的。这其实也是我内心里为什么很喜欢回乡下过年的主要原因之一，这城里过年清冷而寡淡，连个爆竹声都很稀罕。
   乡下过年的这份热闹，最不可或缺的主角就是爆竹了。我老家圳头村的春节，那简直就是爆竹的天下，爆竹声声辞旧岁，爆竹声声迎新年。
   这些年，我娘虽说腿脚不太方便，眼神也不太好使，一年到头口袋里那几张钞票更是紧巴了又抠巴。但是，我娘在过年买爆竹这件事上却是十分的上心和大气。每年离过年还有好些日子，我娘便会颤颤悠悠地赶到墟镇上提前采买好一大堆的爆竹，万响的，千响的，百响的。

小时候，我过年最大的乐趣就是放爆竹了。只是父母当年因为家庭经济困难，爆竹可不敢像如今这样敞开了买，即或我死皮赖脸的，父母能在各种过年仪式之外单独给我一挂百响的，那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。如此，由自己作主一整挂一整挂地燃放就不仅仅是一种奢侈，甚而是一种奢望了。我往往将百响爆竹拆零了，一个一个地放，一响一个刺激，一响一个兴奋。
父母赐给的百响爆竹放完了，又心痒痒了，手痒痒了，怎么办呢？一是偷，趁父母不注意，从每一挂爆竹的引线端分别零拆几个下来，那样不容易被发现，而整挂爆竹则是绝对不行的，父母都认真数过数的；二是捡，到自家门口和邻居家门口，在那些燃放过后的爆竹碎屑里翻捡，看看能否找到没有炸响的；三是买，用父母和亲戚给的那几块可怜的压岁钱，跑到村里的代销店每次一百响一百响地买。

   小孩放爆竹其实只是过年的一个小插曲，因为爆竹原本就是为传统仪式而来的。过年可以说是民间传统仪式的集大成者，而其中的每一项仪式都无一例外需要爆竹来加以宣示和助威。
   过年的第一个仪式是除夕的清晨去祖坟上杀鸡。在祖坟上杀鸡，它的用意应该是告诉祖先们:过年了，开个荤弄点好吃的，给您们杀只鸡。爆竹声响起，手起刀落，过年这部大戏才算是正式拉开了序幕。
   过年的第二个仪式是除夕上午的送庚饭。鸡熟了，得让祖先们先尝尝。煮熟的整盘鸡，配上斋饭、酒水，再搭配点腊肉什么的，一个祖先一个祖先地摆祭。毫无悬念的，在让祖先们吃好喝好之时，儿孙们怎么也要放点爆竹助助兴，让先人们乐哈乐哈。

   祖先们吃饱喝足了，儿孙们就该回家吃团圆饭了。这团圆饭即年夜饭，有些地方在中午吃，有些地方则在晚上吃。团圆饭之前也有个仪式，祭天祭地祭四方，让四面八方的神灵共享人间烟火。
   天地悠悠，人很渺小，哪路神仙都得罪不起呀。这第三个仪式的爆竹可一点也不敢马虎，既要响得长，还得响得脆。有时，主人双手举着条盘都祭完了，爆竹仍在一个劲地炸响。
   团圆饭吃过之后，一家人闲扯的闲扯，打牌的打牌，看电视的看电视，玩手机的玩手机，合力营造着一年中最温馨的场景，尽情享受着一年中最闲散的时光。

   除夕之夜的爆竹是最得意忘形和最肆无忌惮的。这个夜晚，村民们的耳中除了爆竹声，还是爆竹声，春节联欢晚会都似乎只有清晰的图像而没有完整的声音。这时的爆竹并不是为某种仪式而欢腾，而是为村民们的兴奋而欢呼。
   只是无论如何闹腾，在除夕之夜的十二点钟之前，家中主事之人一定会招呼在门外放烟花爆竹的家人赶紧进家门，同时会提醒守岁的家人要上厕所的赶快去上，要封财门了。曾经的乡间厕所大多在主屋外面，不像如今的乡间卫生间大多已经跟城里一样都是室内水冲式的了。
   封财门这第四个仪式的爆竹一般比较短小，更多的只是一种象征性的几声脆响。这倒似乎很有些契合国人所谓财不外露、低调示人的意味。
   这第五个仪式是过年的重头戏，最紧要，也最神秘，那就是大年初一凌晨的开财门。大年初一是新一年的开始，新年新气象，新年新光景，这开财门的爆竹自然也必须是最长的、最响的和最顺的。试问普天之下谁不想图个好彩头呢？
   每年开财门的爆竹响完之后，我和弟弟们依例会首先一起来到娘的房间，给她老人家拜个年。而我娘每次在回完一些吉祥话之后，总会不忘补上一句:今年的爆竹响得真好，一响到底，一帆风顺！
   其实，大年初一上午各族各房的祠堂祭祖，爆竹更是热闹得很，只不过那是宗族的集体活动，终究算不得是村民过年的必要仪式。这犹如正月里舞龙舞狮之类的活动，那些个震天动地的爆竹。
   这第六个仪式乃是大年初二凌晨的起牙。初二是头牙，本意是开斋食肉，但民间更指向于祭祀财神，生意人和手艺人是最为看重的。当然，我们普通人心里对财神爷又何尝不是梦幻的和渴盼的？如此，这爆竹往往也是往大了放，毕竟谁都不希望让财神爷觉得自己太小气。

   初二祭完财神，直至正月十五，这个期间有些地方可能还会有一些传统仪式，而在我们村则因为不再有什么硬性的固有的仪式，所以爆竹声也就随村民们的心意而自由起伏了。
   过年这部大戏的落幕，一般是正月十五的元宵节。当然，也有些地方过年要过到正月底，因为他们还有下元宵要好好地热闹一番。
   而今的乡村，虽说早已不同往日，村里很多人正月初六初七就开始陆陆续续离村返城上班，但元宵节的仪式感却仍然还是很有生命力的。这爆竹的响声虽说没有正月初一那么大阵仗，但同样会一阵紧似一阵。
   夜幕初临，各家各户的掌灯点灯，祖坟上的送火送灯，以及夜空中的风灯（孔明灯），这爆竹依然免不了要如影随形，不是在边上呐喊助威，就是在里面鼓掌喝彩。

年来了，过年啦，爆竹在乡村又欢天喜地登场了。
爆竹声里过大年，一年更胜一年！

（部分图片来自网络，谢谢原作者）　

　
来源：阿贵的闲文